隧道的迷你歌剧像是阿维尼翁的迎宾曲，忘却寒冷无论迷路，梦一样带我抵达目的地，真像一出袖珍剧。
衔接法国北部和南部的阿维尼翁，让人自然想到夏天浓烈的向日葵和薰衣草，当然还有举世闻名的戏剧节。早春来到阿维尼翁，零零星星地飘起雪花，古城虽然人流稀少，但却阻挡不了这座中世纪“教皇城”空气中流露出来的戏剧感。
车开进石子路古城，靠近酒店时网络突然失联，还好刚才记了点路，我只能下车凭先前GPS印象出去探探路。路经一个古老铜门，推门而出的人们快乐嬉闹地走在我前面，以为是咖啡馆，定睛一看，应该是个带小剧场的咖啡厅。
没走几步，穿过花园有个隧道，不长。走在我前面的两男一女开始无伴奏合唱，和声在隧道的共鸣里更呈现出歌剧的效果，很专业很动听也很即兴，旁若无人。隧道的亮光打出他们欢颜的剪影，我莫名其妙地跟着他们后面走，好像自己马上要去欣赏一出歌剧……走出隧道，他们相互吻别各自走开，而我也突然想起找酒店的事，但是向右再一看，酒店真的就在不远处。隧道的迷你歌剧像是阿维尼翁的迎宾曲，忘却寒冷无论迷路，梦一样带我抵达目的地，真像一出袖珍剧。
从克雷芒五世开始，前后共有九位教宗在阿维尼翁生活，阿维尼翁也因此得名“教皇城”。法国南北的要冲，从陆路往来于意大利和西班牙也要经过阿维尼翁，在14世纪天主教占统治地位的欧洲，这里是不折不扣的文化中心和圣城。
那天参观完气势磅礴建于14世纪的教皇城，寒风凛冽！阿维尼翁地名的直译就是“大风城”，因为建在多姆山上，所以风大。
我虽然很想再去美术馆和断桥转转，但是那么冷，想着回暖洋洋的酒店睡个懒觉算了。正在这时，身后极速走来一对矫捷同性情侣，在大风横扫城墙的小巷里，一个足蹬红鞋手臂坚毅地握紧对方，一个更不得了，披着深灰色呢子风衣，细窄裤露出一小段脚踝，被幸福地搂着，因为风衣只是搭在肩上披着，整个背影飘逸灵动！他们好像历史中走出来的画面，某个电影场景，又像是刚彩排完戏剧的演员意犹未尽地出门去参加另一场沙龙，在这样一个狂风刺骨的冬天教皇宫高墙下的一对背影，代表着一种诗意的戏剧化的生存状态。
这座城市逃过了两次世界大战的战火，让自己的文化传承得到了适度的商业开发。啜饮过香醇的咖啡，逡巡在古老但维护良好的城墙下，倾听着钟楼广场（Place de l' Horloge）上的大钟以柔和的声音报时，身处异国的陌生感早已溜走，秀丽的田园风光、叫人欲罢不能的美食、壮丽辉煌的古迹，一切都凸显着阿维尼翁的活力。
教皇宫左侧的米兰达酒店曾隶属于教皇宫，19世纪末期正式成为小众酒店，口碑一流的餐馆平时只能接待一次15人左右，每周经营四天。晚餐在古典的环境里，优美但简约，而那餐饭渐入佳境的口味，循序渐进的浓淡把握恰如其分，享用完最后甜品突然体会到原来整顿晚餐以“苦涩”贯穿始终，不得感叹主厨设计的精妙。
前菜那一勺奶油泡沫加微烤的洋葱片，黑松露小面包、清口黄瓜汁、酸甜豆腐芝士、低温小龙虾、牛肉鲜汤和最后薄脆冰淇淋，都用不同食材里苦涩的味道来综合甜酸辣和酒味。我猜想着他们来自陈皮、黄瓜、西柚、胡萝卜等各种食材，像散文中的一条线索，像梵高扭曲却如一的笔触，贯穿首尾，不仅让味觉碰撞丰富，并且更深层更成熟，带来一丝新奇和尊贵的感受。香浓巧克力配咖啡，猫山王榴梿带酒味苦味，苦涩深沉又成熟，为清新淡雅甜蜜浓郁带来苦中有甜，苦尽甘来的味觉体验！
我把自己的发现转达给主厨，他高兴地走出来和我见面攀谈。品出他的小心思他好高兴，谈谈他在普罗旺斯地区寻找冬天食材的体会，谈谈他如何写这个菜单故事，而菜单是个食材地图！是不是，阿维尼翁的主厨绝对是编剧！
想起孟京辉说，“在阿维尼翁，你和戏剧之间没有中介，你和观众与市场之间也没有中介。戏剧体验变得前所未有的直观，这就是一种戏剧自然生长的美学。在这里，戏剧就是一种生活方式。”
难得来一趟，我跟着主厨和侍酒师又钻进地窖看看他们收藏的阿维尼翁美酒佳酿。
临走时去看一眼城中心的L'Hotel d'Europe（欧洲酒店），曾吸引西班牙的公主、拿破仑大帝，还有法英两国的大文豪雨果和狄更斯在此停留、居住。
大约十年前，我因为友人引领认识阿维尼翁，曾在这个美丽夏日小院里晚餐。那时院里绿荫烛光，笑声不断，院外法国世界杯夺冠肆意狂欢。当年同行的挚友有两位仙逝！美好回忆多一点苦涩，好似阿维尼翁主厨的菜单！
合上圣城剧本，上路戏剧人生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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