约恩·福瑟获诺贝尔文学奖,这一天他已多等了10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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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《新京报》

作者:唐山

跟今年的中国作家残雪一样,挪威作家约恩·福瑟上一次暴得大名,是10年前的2013年,立博公司将其名字列在当年诺奖赔率榜第一名。

当时,这也令所有英美文学爱好者都在追问,福瑟是谁?直到2014年,英国《卫报》在专访他时,都没忘在报道的导语中加上一句:为什么英国人从没听说过福瑟?

10年前,在诺奖赔率榜上豪赌福瑟的人也许是赔了,10年后,诺贝尔文学奖却又“爆冷”选择了福瑟——据新京报报道,当地时间10月5日,瑞典文学院宣布,将2023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福瑟,以表彰“他用极具创新意识的戏剧和散文让无法言说之事物发声”。

难道,是因为这10年间,福瑟的写作产生了质的飞跃?

其实,10年前的福瑟就已经被公认为世界级戏剧大师,也是在世作家中作品被演出最多的人,其30多部作品被不同语言搬上舞台上千次,享有“新易卜生”“21世纪的贝克特”等美名。

这10年间,福瑟最有影响的作品是慢散文和短篇小说三部曲——《不眠之夜》《奥拉夫之梦》《疲倦》,它们被称为“肮脏而纯真的练习”:无标点,语言极简,无人物对话,不断重复几个单词和短语,大部分情节只能靠猜……

确实,这契合了福瑟“让无法言说之事物发声”的获奖理由。但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写作特色,而其大多数代表作早于10年前便已完成。

约恩·福瑟生于1959年,12岁时开始写小诗和小故事,据他自己说,这是“我在世界上创造了自己的空间,一个让我感到安全的地方,这是一种逃避”。

福瑟还一直保持着对诗的热爱,个人诗集之外,他创造了一则流传甚广的文坛趣闻:挪威名作家克诺斯加德向福瑟展示自己的一首诗,福瑟回应说,其中一个形容词还不错,剩下的根本不是诗。

这一“酷评”,让福瑟有了“克诺斯加德的创意写作老师”之名。克诺斯加德后来说,“福瑟让我懂得了什么才是诗和散文的本质”。

25岁时,福瑟出版了第一本小说;26岁时,他的第二本小说《上锁的吉他》被称为“微缩版的女性《尤利西斯》”;33岁时,因破产转向戏剧,却直到37岁,才写出第一部戏剧作品《有人将至》,而这也被视为他的代表作。

《有人将至》讲述了一男一女为单独在一起,搬家到旷野的小木屋中,但只有“我和你”的状态绝非天堂,二人终日忧心于“有人将至”,而“他者”真的出现了,永远打破了平衡。

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寓言,呈现了现代人在信仰与俗世间的两难选择——“他者”是无法抵挡的诱惑,我们终将被左右,所谓的“我和你”,只是遥不可及的彼岸。

福瑟此后的所有剧作,都有《有人将至》的痕迹:人物置于象征意味的时空中,动作却充满现实感。这些作品,既易卜生又贝克特——直面人生问题,舞台动作简洁、易懂,整体氛围却荒诞。

学者陈俊杰在《挽救共同体》中指出,福瑟是用“异托邦”(把现实世界极端化)呈现人的生存状态。随着乌托邦远去,现代人事实上正处于自己无法理解的世界中:不明白生活的目标是什么,世界是怎样构成的,自己和世界的关系如何,为何终日奔忙,真有独特的命运在等着我吗……关系万千重,我难知真相,唯有置于异化空间,才能有所触动,有所思考。

然而,这种对自我的追寻,很容易被全球化的喧嚣遮蔽。

10年前,世界正沉浸在资本批量生产的神话中,从乔布斯到马斯克,从扎克伯克到比特币……只要掌握了财富密码,你会瞬间变成“命运的主人”。全球化犹如壮丽的诗篇,张扬、自信而恣肆。所以,英国人会理直气壮地问,福瑟是谁?

10年后,全球化风雨飘摇,曾经以为理所当然的已似镜花水月,甚至隐约着暗黑的底色……当然,褔瑟也并没预言全球化的衰落,但繁华将尽,盛开必成内敛。

如果说,10年前的诺贝尔文学奖看重的是多元、绚烂、丰富的牡丹,那么,今天它看重的便是顾影自怜、自成风光的梅花。于是,福瑟被呈现了出来。

10年前,高居赔率榜首却未获奖,福瑟说,“我感到非常高兴。通常,他们会把诺奖送给非常老的作家,这很聪明——当它不影响你的写作时,你就会收到它”。10年后的今天,尚未“非常老”的福瑟就收到了诺奖,他该同样会感到非常高兴吧?

与自己的时代相遇,是写作者的幸运,却也是其无法挣脱的宿命,哪怕是约恩·福瑟,也同样如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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